【樊書X曇璉】青火何熒熒

臨至夏末，天色向晚仍不減暑氣，熱得曇璉沿途拿著遮面的扇子搧個沒停，見路旁有個裝潢簡樸的茶肆，得救般拉著身旁男子快步入內。

屋內比外頭要涼得多，曇璉撥開黏在鬢邊的紅色髮絲，用衣袖隨意抹去鼻尖的汗，才想喚來小二，便見個人正繪聲繪影地在一桌客人面前描述他某個夜晚的恐怖經歷。

「我可沒有胡謅啊。當天客人多，掌櫃的要我留下幫忙，一沒注意，外頭天都黑了。」小二把布巾往肩上一扔，邊說邊抬手指著外頭，瞪大眼睛誇張地比手畫腳，「那晚我就是從這條路回去的，老張你曉得吧？路上有座亂葬崗。那天連半顆星星都沒有，亂葬崗那兒本來是靜悄悄的，我一經過，樹叢裡便傳來低低的笑聲，好幾團青色的火焰突然出現朝我撲來，火裡還有陰森的白骨鬼爪，要不是我逃得快，唉……」

小二好似真逃出生天一般搖搖頭，煞有其事地扯起附近的怪聞，佐證自己所言不虛。

聽在專門捉妖的曇璉耳裡著實有些好笑，還打算看那小二還要胡謅什麼光怪陸離的傳聞，一旁的樊書卻見不得他熱得滿身汗的模樣，劍眉微皺，出聲打斷小二的滔滔不絕要了間房，交待晚些時候送來一壺消暑涼茶和幾盤小點後，便回到房內，掏出袖內的綃質汗巾，為曇璉擦去面上的汗。

「那小二真能說，幾乎把所有謠傳的鄉野傳聞都說了遍，大概只有見青火的事兒是真。」樊書的手指蹭過曇璉頰邊，微涼的觸感令他舒服地瞇起眼。

「也許是誤看了混在青火裡的妖物，穿鑿附會一點傳聞增添可信度。」樊書笑道，跟著曇璉除妖這麼久，對妖鬼之事也多少懂些，自然曉得小二所言是怎麼一回事。青焰鬼火易出於荒墳葬地，墳地屍體多，聚集些食屍妖物也不無可能。

「那咱們晚點去瞧瞧？」曇璉來了興致，那個能說善道的小二究竟看到些什麼瞎編出這話本似的經歷，他還是很好奇的，要是能順道找點妖物的麻煩，也算得上是個消遣。

「好。」樊書給曇璉擦完汗，就要收回手，卻被捉住、按上熱得泛紅的柔軟臉頰。

「阿書的手這麼涼，借我用用。」曇璉享受地閉上眼，貪戀地蹭著樊書的手心，令其不由得寵溺地將另隻手也奉上，問：「涼嗎？」

「涼。」曇璉雙目微睜，慵懶地望進對方那雙如墨鳳眼，一雙桃花眼笑得彎彎的，讓樊書心中一動，忍不住俯身在他紅潤的唇上啄了一口，道：「這樣呢？」

「太快了，沒感覺到呢。再多點？」說著，握著樊書的手便悄悄移向腕處，見對方再次低頭湊近，唇角一勾，準備接收對方那微涼的親吻。

此時，一陣不知趣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間曖昧的氣氛，曇璉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般沒了興致，勾起的唇角就那般僵在臉上，皮笑肉不笑地鬆開樊書的手放他應門。

樊書安撫地揉揉曇璉白裡透紅的臉頰，又在他眼尾留下微涼的吻，這才起身開門讓門外的小二進來。

「客官，這是我們這兒最好的銀菊露，味甘退火、清熱解毒。」小二一進門便勤快地布上兩只茶碗，給兩人倒茶邊介紹，絲毫沒察覺曇璉眼底透出的不耐，「這壺剛泡過井水，不燙嘴，溫著味道最好。還有咱們茶肆最有名的桂花涼糕，口感軟糯、味道清甜，吃過的人都說好，還有人專程來咱們這兒買回去作手信的，有烏豆沙、綠豆沙兩種口味，客官如果喜歡，小的還可以再給您送來。」

小二邊說邊將兩盤精緻的小點端上桌，曇璉眼底的不耐才散去了些，挑起眉，不動聲色地觀察起以細碎桂花點綴的雪白糕點。兩片桃花模樣的白糕之間多了層豆沙夾心，看上去是挺可口的。

見曇璉吃起桂花糕，小二又接著推薦了幾道菜跟酒水，直到樊書加點幾樣飯菜，才閉上嘴滿臉笑容地退下。

「嚐起來如何？」樊書瞥了眼盤內所剩無幾的桂花糕，笑著問道。

曇璉指尖沾起唇角的碎屑放進嘴裡，意猶未盡地舔唇：「唔，以點心來說，這小二倒是所言不虛。」

 

戌時二刻，用完膳的兩人依著早先向小二探好的路去尋亂葬崗。

沿途行人無幾，就是有也行色匆匆，像是在躲著什麼似地三步一回頭。曇璉隨便攔下個人問了幾句，只道後頭有青火識人，一個一個地審視行人，但凡跑得快些的都會被追在後頭，直到追上、攔到前頭看清模樣才離開。

「哦？聽上去挺有趣的，我可沒遇過會認人的鬼火。」曇璉收起掩面的紙扇，饒有興味地道。說罷，又見一人連滾帶爬地跑過，與樊書對視一眼，提步速行數里，才見一團團青色火焰懸浮於空，圍著抱頭蹲下的一人輕飄飄地燃燒著。

「看上去沒什麼異常之處。」樊書輕聲道，一旁的曇璉不置可否地聳聳肩，紙扇輕展，緩步走近那人，抬手一搧。

幾簇青火不穩地順著風飄遠，在一丈外漸停，除此之外便再無動靜。

蹲在地上的男子見有人替自己把鬼火趕跑，連忙起身道謝，抖著腳連滾帶爬地跑遠了。

曇璉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人身上，皺起眉繞著鬼火觀察一圈，將紙扇往回一帶，青色的火焰便輕輕地飄回來；提速退了幾步，幾簇青火也隨之快速地向自己逼來；反手一搧，火團又隨風遠去。

幾番下來，曇璉總算摸清了人們所說的鬼火識人是怎麼回事，興味索然地嘆口氣，以扇撲滅離自己太近的青色火焰，轉身對樊書可惜道：「這些只是普通的青焰鬼火，只是隨著風移動被人們誤解了，附近甚至半點妖氣都沒。唉、虧我還期待了一下會遇上什麼奇特的妖異。」

「無妖物滋事也算好事一樁。」樊書來到曇璉身側安慰道，望著懸浮空中的青焰漸漸燃盡，不遠處又新燃起一簇，「當是夏夜散個步也不錯。」

「不錯是不錯，就是熱了點——」像是想起什麼，曇璉狡黠一笑，捉起樊書的雙手貼在臉側，貪涼地蹭了蹭，「你下午問我什麼來著，再問一次？」

沒想到對方會提起這事的樊書一怔，隨即意會過來，貼在頰上的手悄悄地挪至曇璉頸後，輕笑著將人按向自己深深一吻，把雙唇細細嚙了遍才放開，笑道：「這回夠久了，涼嗎？」

青色鬼焰之下，曇璉那雙燦金眼眸中映出樊書的面容，柔情似水。

「涼。」曇璉笑彎了眼，也在樊書的唇落下一吻。